周郁睡在我身边。
四周静谧,只能听见他沉稳绵长的呼吸声。
我捂着嘴,拼命压制着想咳嗽的冲动。
胃里一阵阵抽搐,压不住地恶心。
我起身去了厕所,喉咙里涌出一股腥甜。
吐完后,痛苦的蜷缩在地板上。
疼得连动都不敢动。
等缓过来一点了,我翻出藏在柜子里的止疼药,仰头咽了下去。
血色被水冲淡,但空气里还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。
我侧躺在床上,头昏昏沉沉地却没有半分困意。
周郁下意识地将我捞进怀里,手掌忽地覆在我的小腹上。
温热的体温顺着薄薄的衣料替我暖肚子。
另一只手将我的手裹在他的掌心里,摩挲了两下。
「乔乔,你手真凉,我给你暖暖。」
他下巴靠近我肩头,亲昵地蹭了蹭,声音含糊不清。
我心脏像是猛然被攥住,眼泪一下涌了出来。
濡湿枕头。
我分不清。
分不清他说的是梦话,还是醒了。
就像我分不清他对关月是怜悯,还是爱。
我出国前,在机场。
问过周郁和现在一模一样的话。
「周郁,如果有一天我要死了呢?」
年少的周郁眼里只有我。
他将我紧紧搂怀里,语气愤慨:「乔一,乌鸦嘴,快呸呸呸,坐飞机前你还敢说这么不吉利的话!」
「你怎么会死!我的乔一要长命百岁的。」
我眼泪一下子就掉下来了:「如果我活不到一百岁呢?」如果我马上就要死了呢?
周郁以为我只是离乡伤感,不顾周围人诧异的目光,手忙脚乱地替我擦眼泪:
「那把我的命匀给你。」
他眸色漆黑,透着股认真劲儿。
年少的周郁话很多,连路上碰到了什么形状的云都要和我说。
我出国是为了治病,读书只是一个幌子。
胃里长了肿瘤,恶性的。
少年的感情总是感天动地。
怕他担心,于是瞒着他。
我是抱着诀别的心思,走完那一程的。
在国外那段时间,
周郁还是和之前一样,每天都和我保持高频的通话。
即使我极力劝阻,他每个月也要来见我一次。
连养的猫生了小猫,他都要每只拎起来给我看一下,挨个和我说名字。
有一次他来得急,我套着病号服急匆匆地往家赶,生怕他发现端倪。
我尽力伪装,可他还是觉察出来我瘦了。
他捏了捏我的脸:
「抱着都硌手,乔乔还是胖点可爱。」
然后自己钻进厨房埋头研究,变着花样地给我做菜。
火大了,周妈看他被烟熏得满脸黑,给我打视频。
笑着打趣,说我是牵住他的绳子。
我在哪他就在哪。
周郁是我那段痛苦日子里的唯一慰藉。
我从周郁的朋友圈里看到过关月。
在一张合照里,人很多。
可周郁只是侧头望着她,是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温柔。
那种眼神我太熟悉了。
她就像是一颗偶然掉进湖面的小石子,泛起了不寻常的波澜。
我心中升起了巨大的危机感。
于是在下一次见面的时候,主动问起了她。
周郁愣了一下,然后淡淡地说了一句是朋友,就将话题扯到别的地方。
他和关月很短暂地在一起过。
只是没敢当着我的面承认,也从来没对我坦白。
后来他朋友圈清空了。
我就没再问过,只把那些当作了无疾而终、无关紧要的插曲。
可现在却成了横亘在我和周郁之间,最尖锐敏感的矛盾。
碰一下,就要被扎得鲜血淋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