世子爷开始读书的消息传遍整个国公府。

顾砚洀突然用功，日后真有了出息，这国公府的家业，再也轮不到桑姨娘的大儿子顾砚磬了。

“那个顾砚洀莫不是真要改邪归正？若是这样，那家业还能轮到你吗？”

桑姨娘急得揪着帕子在屋子里走来走去。

顾砚磬倒是云淡风轻道：“听说是那新妇薛氏收缴了他身上所有的银两，现在又是薛氏管家，顾砚洀没有银子出府，只能老实待在府里。”

桑姨娘焦虑不已，急道：“必须叫他还日日出府去玩，若是他开始上进，日后有出息，那这家业便真没咱们的份儿了，就怕万一分家产，咱们都得被分出去。”

顾砚磬抬头道：“娘想怎么做？顾砚洀若是身上没有银子，便去不得欢意楼，去欢意楼吃杯水酒都得十两银子起。”

看桑姨娘那犹豫的神色，道：“您不会是想咱们给他出银子去欢意楼吧？”

顾砚磬这番话，让桑姨娘又冷静下来。

她出银子请顾砚洀去嫖妓？

这么能行？

顾砚洀去一趟欢意楼，总是个被宰的，请他那一帮狐朋狗友的吃酒听曲，再与里面的妓女和头牌娘子厮混的，少说也得几百两下不来。

桑姨娘这些年是得宠，可也只是得些赏赐，都是些钗环布料摆件的，那些银子还是夫人金氏管着，她只能每月拿三两银子的月例。

这些年积攒下来，除了自己的开销，还有儿子和女儿出去应酬，买些物件，她那些体己钱也不够顾砚洀挥霍一次的。

“我没钱，休得打这个主意。”

桑姨娘根本舍不得，把自己的首饰典卖了供顾砚洀风流快活，她怎么想都心里不平衡。

她的身份只是个妾室，没有嫁妆和私产，吃喝拉撒都是靠国公府供养，攒点儿养老钱不容易。

可是，顾砚洀这日日乖乖在家读书，往后跟败家子无缘，桑姨娘又不甘心。

一咬牙道：“不如这样，咱们先给他几十两，等过几日，金氏那边不忍心自己儿子受苦，说不得就给他银子，到时候咱们也能以小博大，花小钱就把他弄出府去不是？”

顾砚磬很听自己姨娘的话，当下便点头应下。

桑姨娘忍着肉疼，掏了三十两银子给顾砚磬，让他去给顾砚洀拿去挥霍。

顾砚洀这会儿已经写完了三本书的释义，正准备拿去找薛宝嫦。

见顾砚磬来了，他忙把自己那堆东西收了，不想叫他看笑话。

看着放在桌子上的三十两白银，顾砚洀有些意外，抬眼看他，想知道他是什么意思。

平时顾砚磬功课总是压他一头，顾砚磬兄妹两还会在父亲面前卖乖取巧，他没少吃这兄妹俩的暗亏。

“这银子是我娘叫我给你的，你是咱们国公府的世子，又是长房嫡子，出去代表的是国公府的颜面，你身上怎么能没钱用？

这些钱都是我娘积攒的养老钱，往后你多记着点儿我们的好就成。”

顾砚磬是国公府最优秀的庶子，即便是同顾砚洀这嫡子讲话，也从不卑怯，不卑不亢的态度。

这话说仿佛真为他着想一般。

看着那区区三十两，顾砚洀自尊心强着呢，他没钱，薛宝嫦作为他的妻子知道就算了，外人给他算怎么回事，况且他直觉这钱拿了烫手，桑氏母子何曾对他这般友善过。

当即冷哼道：“区区三十两，还想我念你们的好？你当本少爷的人情债是这么好欠的？

去一趟欢意楼，这三十两还不够买壶酒。”

说罢，他站起身，拿了藏起的书本和背写的释义走了。

顾砚磬的脸色沉下，拿着那三十两银子走出去，死死攥着拳头。

这就是嫡子跟庶子的差距。

三十两对于他们庶子来说已经是不小的数目，可在顾砚洀眼里，却是不值一提。

盯着顾砚洀离开的背影，他咬着牙，满脸阴鸷。

顾砚洀从小就知道顾砚磬不是表面表现出来的温文尔雅，知礼好学。

幼年，他们一同上学堂，顾砚磬会把自己偷的同学的东西偷偷塞进他的书箱里，然后会一脸无辜且正义地揭发他是小偷。

因为他是嫡子，所以从小都是用最好的，而顾砚磬则是靠自己的成绩和师长夸赞赢得和顾砚洀同样的待遇。

自从有了第一次诬陷，小小的顾砚洀并不知道是谁在诬陷自己，证据确凿，百口莫辩，他只能忍下这委屈。

后来总是发生这样那样的事件，他自然觉察到背后的黑手是顾砚磬。

可顾砚磬学习好，功课总名列前茅，课堂上是听话乖巧的学生，夫子自然喜欢他，偏袒他，若是顾砚磬指责他偷东西，那便不会有人怀疑。

从小到大，他总是那个背黑锅的，反正也没人会相信他，后来，他越来越讨厌上学，面对夫子，面对同学，因为没人相信他是清白的。

现在，长大了，顾砚洀更加厌恶顾砚磬这样的虚伪至极，道貌岸然的斯文败类。

区区三十两银子就想收买他，想屁吃！

他宁愿去挣薛宝嫦那十两银，也不稀罕顾砚磬那三十两！

顾砚洀拿着自己写的东西，进了薛宝嫦的屋子，一脸得瑟道：“呐~写完了！”

看着他将写得满满当当的文章铺在她面前，薛宝嫦眯着眼，点点头。

还以为像他这样的纨绔子弟写字铁定稀烂，想不到还能看。

“写得字很有自己的风格嘛~”

“可……他们说我的字像狗爬~”

他想起小时候夫子拿着他的字和顾砚磬的对比，来了句，像狗爬！

“瞎说，让狗写一个，看看它写得出来吗？！”

薛宝嫦摇摇头道。

顾砚洀脸扭曲了一下，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别扭？

“不必妄自菲薄，你写的字很有力道，勾划之间很见风骨，日后多练，定会有所成就！”

听到薛宝嫦表扬他，小尾巴又得意地翘起来了。

“我把释义讲给你听！”他主动说道。

这天傍晚，神采飞扬的少年郎，背着手，迎着晚霞余晖，侃侃而谈。

他不仅将书本原有的释义解释到位，还夹杂了一些自己个人的理解。

前世，他真的为人所误，走了歧途。

薛宝嫦觉得顾砚洀当真是个好苗子，一块璞玉怎能让它蒙尘？